#张西平 主编
#INTERNATIONALSINOLOGY
#國際漢学第十七辑
#汉学一家言
#俄罗斯汉学史之我见
#汉学家专页
#白晋的索隐派思想体系
#汉学家访谈与对话
#日本汉学家田仲一成访谈录
#汉学及汉语史研究
#瑞典汉学发展述略
#知识的贫困和贫困的知识:西方汉语观的生成和发展
#文史研究
#约翰·韦伯汉语观初论——走近一部17世纪的汉语论著《论中华帝国的语言是原始语言的可能性》
#美国的中国教会教育史研究
#中西文化交流史
#刘凝与《觉斯录》
#论基督教在甘肃河西走廊的传播
#文献与书评
#德国汉学新书简介
#昨夜星辰——顾立雅的《孔子其人及其神话》
#动态
#2007年汉学新书
#追忆许理和(1928—2008)教授
#大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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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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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汉学一家言 俄罗斯汉学史之我见……明非(1)
#汉学家专页 白晋的索隐派思想体系……[德]柯兰尼 著 李岩 译(5)
#普实克的学术活动:1943—1980年……[捷克]奥古斯丁·白利德 著 李梅 译(28)
#纪念齐赫文斯基九十 齐赫文,中国人民的朋友
#华诞专栏——恭贺齐赫文院士九十华诞……李明滨(33)
#齐赫文斯基与曹靖华——祝贺齐赫文斯基诞辰九十周年……曹苏玲(39)
#汉学家访谈与对话 日本汉学家田仲一成访谈录……罗小东(43)
#如何思考中欧之间的对话……[法]于连 著 张颖 译(52)
#汉学何去何从——试论汉学状况……[德]顾彬 张穗子 译(65)
#为什么、如何与他者对话?——由于连思想引起的几点思考……杜小真(73)
#汉学及汉语史研究 以“文”代“国”——以中国文学和语文学为例的说明…[德]施寒微 著 钟原 张喆 译 李雪涛 校(82)
#瑞典汉学发展述略……李明(98)
#知识的贫困和贫困的知识:西方汉语观的生成和发展……童庆生(114)
#文史研究 约翰·韦伯汉语观初论——走近一部17世纪的汉语论著《论中华帝国的语言是原始语言的可能性》……陈怡(130)
#法国汉学家德理文的中国古典诗观……蒋向艳(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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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中国教会教育史研究……孙邦华(154)
#中西文化交流史 《大公报》英敛之时代与法国天主教……杜新艳(167)
#刘凝与《觉斯录》……李真(184)
#马可·波罗与“泉州—威尼斯轴心时代”——宋元海外贸易与地中海商业革命之关系研究……张铠(196)
#陆若汉解读中西方哲学家对“天”的认识……刘小珊(218)
#论基督教在甘肃河西走廊的传播……石建国(231)
#文献与书评 1949年前中国对“俄苏中国学”译介篇目初编……马军(241)
#我与“汉学”书目之缘——《中国书目》第一版序……[英]亨利·考狄 韩一宇 译(256)
#德国汉学新书简介……秦穆 编译(269)
#昨夜星辰——顾立雅的《孔子其人及其神话》……方旭东(272)
#没有过去的历史:学术史上的日本东洋学——读《日本的东方:将过去转化为历史》……陈怀宇(280)
#动态 在后现代语境中重新商讨儒学的前景——“儒学与后现代”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孟斌斌(287)
#俄罗斯档案总局主办的“清代俄罗斯与中国”展览……[俄]米亚斯尼科夫 著 春枝 译(293)
#2007年汉学新书……肖芮文(300)
#追忆许理和(1928—2008)教授……[德]巴佩兰 著 雨山 译(302)
#后记……张西平(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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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national Sinology CONTENTS
#VariousViewsonSinology
#MyViewontheHistoryofRussianSinology MingHui
#Sinologists’SpecialAreas
#Bouvet’sSystemofFiguristTheories ClaudiavonCollani
#Prusek’sScholarlyActivities,1943—1980 AugustPalat
#CommemorationoftheNinetiethBirthdayofJ17P001
#J17P001,aFriendofChinesePeople:CongratulationsontheNinetiethBirthdayofAcademicianJ17P001 LiMingbing
#J17P001CaoJinghua:CongratulationsontheNinetiethBirthdayofJ17P001 CaoSuling
#InterviewsandDialogswithSinologists
#AnInterviewwithJapaneseSinologistsDr.TANAKAIssei LouXiaodong
#HowtoConsidertheDialogbetweenChinaandEurope? FrancoisJullien
#Sinology,WheretoGo?——ATentativeDiscussionoftheConditionofSinology WolfgangKubin
#WhyandHowtoConductDialogwiththeOther?ReflectionsonJulien’sThought DuXiaozhen
#StudiesintheHistoryofSinologyandtheChineseLanguage
#ReplaceNationwithLiterature:AsIllustratedinChineseLiteratureandPhilology HelwigSchmidt-Glinzter ZhongYuan,ZhangZhe
#ASurveyofSwedishSinology Li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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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vertyofKnowledgeandPoorKnowledge:FormationandDevelopmentofWesternViewsontheChineseLanguage TongQingsheng
#StudiesintheHistoryofLiterature
#APreliminaryDiscussionofJohnWebb’sViewontheChineseLanguageasSeenin<AnHistoricalEssayEndeavouringaProbabilitythattheLanguageoftheEmpireofChinaisthePrimitiveLanguage> ChenYi
#FrenchSinologistdeSaint-Denys’ViewonChineseClassicalPoetry JiangXiangyan
#ASurveyofAmericanScholarshiponChristianEducationinChina SunBanghua
#StudiesintheHistoryofSino-WesternCulturalExchanges
#DaGongBaounderYingLianzhi’sEditorshipandFrenchCatholicism DuXinyan
#LiuNingandJueSiLu LiZhen
#MarcoPoloandtheAxisEpochofQuanzhou-Venice:RelationshipbetweenSongandYuanOverseasTradeandCommercialRevolutioninMediterraneanArea ZhangKai
#JeanRodriguez’sInterpretationofChineseandWesternPhilosophicalDiscourseon“Heaven” LiuXiaoshan
#TheSpreadofChristianityinGansu’sWesternRiversideCorridor ShiJianguo
#DocumentsandBookReviews
#FirstDraftofPre-1949ChineseBibliographyofRussianSinology MaJun
#Prefacetothe1stEditionofBibliothecaSinica HenriCordier
#IntroductiontoNewGermanBooksinSinology QinMu
#StarsofLastNight:ReviewofH.G.Creel’sConfucius:TheManandtheMyth FangXudong
#OrientalStudiesintheHistoryofLearning:ReviewofJapan’sOrient:TransformingthePastintoHistory ChenHuaiyu
#RecentDevelopments
#ReconsiderationoftheFutureofConfucianisminPostmodernContext:ReportoftheInternationalSymposiumonConfucianismandPostmodernism MengBinbin
#“QingChinaandRussia”ExhibitionSponsoredbytheRussianArchivesBureau B.C.J17P001 LiuRuo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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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NewBooksinSinology XiaoRuiwen
#InMemoryofProf.ErikZrücher BarbaraHoster
#Postscript ZhangXi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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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汉学史之我见
#□明非
#我从事中俄比较文学和俄国汉学等课程的教学已有多年,积累了一些资料,早有辑稿成书、撰写一本俄罗斯汉学史的想法。但反观当今俄国文坛,叙写俄国汉学发展历史的书,已有一本斯卡奇科夫所著《俄国汉学史纲要》(1977),并有配套资料索引《中国书目》(1960)。斯氏专攻俄中关系和东方学史,所著史料翔实,选材得当,论析和结论中肯,颇具权威性。把它翻译过来即可,何须徒劳再另写一本?因而犹豫再三。即便在1999年草撰成初稿之后,也仍是迟疑于出版。2006年我国举办“俄罗斯年”的文化交流活动,为了共襄盛举,我才不揣浅陋,修订付梓。
#经过这样的再三考虑,我逐渐有了一点体会:中国人来写俄罗斯汉学史,宜具有中国人的眼光,而且也应是为了中国人的需要。
#同样的史实,由于撰者眼光的不同,会有不同的史料选择、梳理和分析。这种情况在我们以往的教学实践中并不少见。
#以俄国文学史的教学为例,20世纪50年代我们就是搬用了俄国人布罗茨基主编的教材《俄国文学史》(上、中、下),往往是讲了一个上学期,才把上卷的内容讲完,中、下卷只好在下学期压缩完成。而实际上,18世纪以前的俄国文学,不甚发达,真正的辉煌时期是在19、20世纪,就连俄罗斯本国的批评家别林斯基也说过:“从普希金起,才开始有俄罗斯文学。”而我们因安排不当把19世纪这样挤压,既讲不清该世纪文学的精华,更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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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展示20世纪现代苏联文学之全貌了。
#俄国人写的本国文学史,为了追根溯源,显现历史的悠久,逐步揭示学科的进展过程,考古钩沉,寻索得越古越好,即使写得再详尽也无可厚非,何况还可以激发民族感情,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反之,对于当代的文学作品,他们的读者亲眼见证过历史大背景,所以很容易理解。但我们作为外国人,照样搬用,势必造成前松后紧,就显得厚古薄今,详古而略今。而从我国学生出发,倒是现代的文学更需要作全面的介绍。
#有鉴于此,我在教学和写作俄罗斯汉学史时,就为自己立了一条规则:脉络清楚,重点突出,略有新意,适于教学。脉络清楚,系按历史时期就汉学进程、流派及发展线索叙写概貌,力求条理清楚,内容充实,引文简约,不罗列史料,不求面面俱到。重点突出则着重那些开拓型、有创见、贡献大的学者,历史分期也以最重要的学者来标示。因为汉学史的历史时期毕竟是以大学者为标志的。有了他们为重点,就可以让人在读史时既见林(全貌),又见木(个体),避免混沌一片,印象不深。历史时期也可有不同的重点。据俄国汉学家通行的看法,该国的汉学史迄今总共为250年,而斯卡奇科夫本的著作只写到1917年,缺失近100年。当然,他要为本国当代人写史立传确有难处,因为人和事还有待于时间的筛选。但我们却更加关心他们当代汉学学术的进展:出过什么成果、有什么内容;用什么样的学术方法,其价值如何。目的在于从中获益和借鉴。这样,就不能厚古薄今,而应古今兼备,前后平衡,才能完满揭示汉学史的进程。新意是指评介汉学成果时直接触及核心内容,评析中肯,但求材料新或有新意。适于教学虽然是指学校,但它和适于读者需要也是一致的,就是要控制篇幅、精简内容,不因堆砌材料而淹没中心,宜用有限的篇幅容纳精要的资讯。
#俄国地处欧亚大陆,具有欧亚双重国情,文化传统也具有欧亚双重性。它历来关注东西两方的文化,甚至乐于接受来自两个方面的影响。突出的事例如18世纪初叶彼得大帝的改革,先是全盘西欧化,后又向东方学习,掀起“中国热”,其后的几位继任者也是如此。而俄罗斯帝国确实从此走向强盛。中俄之间也开始有了官方接触。尤其是俄国彼得大帝和我国清朝康熙皇帝当政年间,两国交往频繁,从而催生了俄国汉学并促进它的发展。
#俄国汉学从18世纪中叶诞生以后进展缓慢,大体经过百年才成熟。从19世纪上半叶起先后出现过俄国汉学史上三个划时代的人物:比丘林(1777—1853)、瓦西里耶夫(1818—1900)和阿列克谢耶夫(1881—1951),分别代表19世纪上半叶、19世纪下半叶和20世纪上半叶这三个时期的最高成就。阿列克谢耶夫之后,在20世纪下半叶名士如林,成果丰硕,进入了第四时期,即以齐赫文、米亚斯尼科夫、基达连克三位院士为代表的群星璀璨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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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为了概括俄国汉学近三百年的历史,我在书中设六章,分期连续叙述它的起源、形成、发展和成为世界汉学的一支劲旅的全过程。先以一章溯源,接着用四章分述汉学的四个时期,冠以比丘林时期、瓦西里耶夫时期、阿列克谢耶夫时期和群星璀璨时期。最后这个时期由于人才众多,成果量大,为尽量包容,特辟为两章,先用一章按时序作面上的综述,次用另一章按成就凸显的几个重点作了专题叙写,有新儒学、古典诗词、古代文论、中国民间年画和鲁迅研究。
#俄国汉学史四个时期历经两个半世纪,加上前史,即从18世纪算起,则已超过300年,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业已形成传统和特点:
#第一,历时久而且持续不断。俄国从18世纪下半叶由汉、满文直接翻译中国哲学、历史、文化典籍算起,也有200多年的历史。加上此前由法文和其他欧洲文字转译,则时间更长,并长期坚持不断,其间曾出现过四次引进中国文化的热潮。头两次是18世纪的“中国热”和19世纪下半叶的译介古代文化典籍。后两次是20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均为大规模翻译文学作品和多途径全面的文化交流活动。
#第二,研究的范围广、成果多。从经典书籍到民间文化,从考古文物到历代工艺品,从儒、释、道学说到宗教信仰,从宏观的国家政治体制、历史沿革、皇朝更替、典章制度到微观上细小工艺技巧的考察,直至服饰特色、陶瓷器和古代钱币年代的鉴定等等,都有人研究,并且写成专著。还有人写出华南、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语言及文化研究成果。
#第三,学术研究蔚然成风,形成传统。汉学人才虽然也有不少是从事实际工作的,但学术界已养成一种风气,似乎不向学者型发展,就不足以显名。因而凡是想要多少作出点贡献的人,都重视广泛搜集积累资料,作深入精细钻研,撰成书著。大家争着师承瓦西里耶夫、阿列克谢耶夫遗风,形成学派。专职汉学研究者自不必说,就连像在我国广为知晓的费德林,他的本职是外交工作,长年驻外工作,地点包括中国、日本、联合国和安理会,官至副部长,十分繁忙,仍念念不忘中国古典文学。业余时间广泛结交我国文化人,随时关注现代文学,其译著成书的至少有35种,被善意地戏称“兼职”或“业余”的汉学家,并以汉学成绩光荣当选科学院通讯院士。
#回顾俄罗斯汉学300年历史,如若同西欧汉学大国相比,可以说它起步晚,而且是受西欧汉学的启发和影响,但它进展迅速,很快跃居世界汉学大国之列,某些领域甚至后来居上。
#其所以能达到如此地步,主要因为俄罗斯汉学研究历来是一种“国家行为”,一向由国家政府出资、分派人力和制定任务,即使早期的传教士团之活动,也系一切听从政府机构决定,是故也就有雄厚财力和人才作保障。
#由此派生出的特点,便是有规划、有组织地部署。无论先前对中国国家、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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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文化的调研,还是后来深入政治、经济、哲学、史学、文学、艺术以及所有汉学研究的分支学科,都是在计划统筹兼顾之列,因而汉学研究力量也系被适当分配到各领域,并按工作需要进行培养。即使在单一学科之内各分支,如文学研究之下的古典与当代,小说、诗歌与戏剧,大作品与名作家等,都能按部就班分配适当人力去接触、涉猎。
#这样一来就决定它的科研成果必然为全面而多样,几乎遍及汉学的一切领域,显出其种类的多而全。同时,还不断有大型的和综合性的成果、百科全书式的著作出现。因为它能动员和组织人力,形成研究集体,众人通力合作,使得大型著作更有分量、更具权威性。
#也许这正是俄罗斯汉学在世界汉学界具有竞争力并占据重要地位的主要因素。当然,其成果也是对世界汉学的巨大贡献,它的经验很值得总结和汲取。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俄语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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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晋的索隐派思想体系①
#□[德]柯兰尼ClaudiavonCollani 著
#□李岩 译
#摘要:耶稣会士白晋(JoachimBouvet,1656—1730)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1685年他作为“国王的数学家”之一来到中国,此后供职于康熙王朝。他曾是康熙皇帝的老师,还参与了清代浩大的地图绘制工程,和欧洲著名学者莱布尼茨(Leibniz)等人频繁通信,他还是在华索隐派的创始人,撰写了《康熙皇帝传》、《古今敬天鉴》、《易经释义》等著作。迄今为止,对白晋及其索隐派思想的研究并不多。本文对白晋的索隐派思想作了整体介绍,包括该理论出发点、白晋眼中的四书五经、中国人对独一神和三一神的认识,等等。
#关键词:索隐派 基督教 中国古代经典
#Abstract:JoachimBouvet(1656—1730),aFrenchJesuitandFigurist,duringhiswholelifewaskindoflegendary.HecametoChinain1687,asoneofsix“King’smathematicians”,thefirstgroupofFrenchmissionariestoChina,sentbytheSunKing.HetaughtEmperorKangximathematicsandastronomy.From1708to1715,Bouvetwasengagedinasurveyofthecountryandthepreparationofmapsofitsvariousprovinces.HealsohadfrequentcorrespondenceswithLeibnizandwrotemanybooksincludingalifestoryofEmperorKangxi,asurveyoftheworshipofHeaveninthepast
〈〈①此文为德国汉学家柯兰尼著作《白晋生平与著作》的节译,《白晋生平与著作》为清史译丛项目,即将在大象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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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present,anexplanationoftheYijing,etc.AsasinologistandthefirstFiguristinChina,BouvetfocusedhisresearchonYijing,tryingtofindaconnectionbetweentheChineseclassicsandtheBible.Uptillnow,theresearchonBouvetandhisFigurismhasnotfoundmanystudents.ThisthesisaimstointroduceBouvet’sFiguristtexts,includinghisbasictheoriesandhisideasaboutChineseclassicsandtheirpointsofviewoftheTrueGodandtheTrinity.
#Keywords:Figurism Christianity Chineseclassics
#中国人强烈的文化自豪感
#第一个来华的也是最著名的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MatteoRicci),在他刚刚到达中国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中国人对待一切外来事物都持一种高傲和怀疑的态度。他在日记中写道:“中国人不想从外来的书中学习什么,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整个世界的全部知识,而其他民族都是无知和荒蛮的。”②一个异族人在某一领域内所掌握的知识比他们要多,这对于生活在16世纪的中国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在宗教问题上如果一个异族人想当他们的老师,那中国人肯定也是无法容忍的。③
#利玛窦之后的100多年,中国处于清朝的统治之下,伟大的康熙帝在对待异族,尤其是他们的科学知识的态度上虽然较前开明了一些,但是耶稣会士沙守信(P.EmericdeChavagnac)在他1703年2月10日致在巴黎的郭弼恩(P.LeGobien)的信中仍然描述了和利玛窦所说的一样的中国人的这种偏见。④他抱怨中国人对其他民族的蔑视,并且认为这是宗教传播之最大障碍。他有过同样的经历,那就是中国人根本就不屑于相信,在中华帝国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关注之事,正如中国人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看起来让人信服的关于基督宗教的讨论后,冷冷地下了一个结论:“尔等宗教未见载于吾国之书,为外夷之教。四夷之事及天下至理,焉有吾
〈〈②MatthieuRicci:《基督教远征中国史,1582—1610》(Ricci,Matthieu/Trigault,Nicolas:Histoiredel’expéditionchrétienneauroyaumedelaChine,1582—1610),Bellarmin1978,页156—157。
③JohannesBettray:《利玛窦在中国采取的适应方式》(DieAkkommodationsmethodedesP.MatteoRicci.S.J.inChina),Rom1955,页74。
④RobertStreit:《传教书目》(BibliothecaMissionum)5、7,Freiburg1929—1931,Ⅶ,页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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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博学鸿儒不知之理?”⑤
#中国人对自己4000年文化传统——他们当时认为是4000年——的自豪,是他们对异族的这种蔑视和傲慢的根源。⑥就连儒学的社会哲学中也包含了这种排外的思想,儒家的宇宙观中将天、地、人看作是相互依赖、相互作用的三体。世间的皇帝是由上天派来将这三者联系起来的人。⑦宇宙与人世的和谐与稳定源于人得体的行为和正确的规矩。凭借高度发达的文明和道德水平,中国把自己看成是世界大家庭中的家长,对其他的家庭成员担负着教化和规范的义务。中国俗世的制度被视为是天上制度在人间的反映。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中国的君主认为自己担当着统治世界的责任,当然这种统治更多的是从文化方面而不是从政治和军事方面。中国人认为,所有其他民族的人,即蛮族的人,可以通过吸收中国的文化和文明,通过学习儒家道德成为“中国人”。⑧中国人的这种观点成为耶稣会传教士传教计划中举足轻重的关键因素,只有通过自身的改变和适应才能在中国得到承认,而承认的程度和成功的大小是与自身改变的幅度成正比的。
#利玛窦早就注意到了中国人这种自大的世界观。他尝试着接近儒家学者并且用汉语撰写书籍。⑨尽管如此,生活在17世纪末和18世纪初的传教士们却发现,单单改变自身并不能满足在华进行广泛和深入传教的需要。
#中国道家和儒家的思想都认为世间没有什么“本质上恶的”,而“原罪”和“替别人解脱”(stellvertretendeErlösung)这两个概念对中国人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同样陌生的还有诸如“灵魂的完全败坏和地狱”,人和神之间也没有多少人格性的关系。所以当传教士们试图让中国人了解天主教的基本教义时,中国人根本就无法听懂他们的话。个人的一些改变和适应,正如利玛窦所尝试的那样,虽然是必要的,但离在华取得传教成功还相去甚远。除去个人的改变和适应外,还必须想方设法让中国人从整体上了解福音书的全部内容,因为中国人虽然对个别传教士极为尊重,但对天主教的态度则是冷若冰霜。正如马若瑟(Prémare)在1707年10月25日写到的那样:“当我们去告诉他们(中国人)什么是降生成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向犹太人一样惊呼‘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们会说‘不信’,也就是我们不相信的意
〈〈⑤JohnWitek:《傅圣泽—17世纪康熙朝廷里的法国人:傅圣泽早年生活研究》(AnEighteenth-CenturyFrenchmanattheCourtoftheK’ang-HsiEmperor:AStudyoftheEarlyLifeofJean-FrançoisFoucquet),页144。
⑥FerdinandHeigl:《中国的宗教与文化》(DieReligionundKulturChinas),Berlin1900,页117—118。
⑦R.Machetzki:Tributsystem《中国手册》,页1416—1417。
⑧Bettray,页335—336。
⑨J.C.Cooper:《道之路》(DerWegdesTao),München1977,页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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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并且对我们敬而远之。”⑩有趣的是,康熙帝曾这样对多罗(deTournon)特使说过:“|尔等所奉之教虽很神圣,也值得传播于天下,但是尔等未曾虑及异国异族之风俗与观点……”康熙帝的指责主要是:“你们欧洲人并没有深入地钻研中国古代典籍。”(11)在此事上嘉庆皇帝(1796—1820)在1805年还是持同样的观点,他曾冷嘲那些入了教的中国人“背本从邪”,也就是说他们违背了中国的传统而信仰邪恶的学说。(12)
#因为天主教是从欧洲这样一个遥远的地方而来,所以对中国人来说是一种陌生的、与他们自己的法则和学说相矛盾的宗教。传教士们不得不和中国人这种根深蒂固的排外态度作斗争,如果他们想取得在华传教的成功,就必须首先反驳所谓天主教是异教的指责,必须削弱天主教的“陌生性”。教会中的那些了解中国国情的神父们很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除非如此,天主教只能被少数的在政治和精神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批中国人所接受。
#17世纪欧洲人眼中的中国
#世界历史中的中国
#直至17世纪,遥远的华夏之邦才进入了欧洲人的视野。也是从这时起,欧洲人不得不开始研究这个精神和文化大国——中国,对中国的研究却带来了迥异于发现美洲大陆的一系列问题。
#在欧洲人的眼中,中国和欧洲一样是高度文明的国度,并且二者(欧洲和中国)都自认是世界的中心。中国的历史,从其编年史中可以看出,至少可以追溯到大洪水发生之时,甚至更久远,中国肯定是一个十分古老和高贵的国度,(13)如何才能将这样一个国家融入到西方的历史当中呢?
#17世纪欧洲人将历史分为宗教史和世俗史。其中建立在圣经的《旧约》和《新约》基础之上的宗教史比世俗史还要重要,并且在教会史中得以延续。根据宗教信仰的发展程度,宗教史被划分为三个阶段:
#1.自然法则阶段:从创世到摩西(Moses)的出现
〈〈⑩PaulA.Rule:《儒者对耶稣会士的解释》(“TheConfucianInterpretationoftheJesuits”PapersonFarEasternHistory6),页464。
(11)AdrienLaunay:《巴黎外方传教会史Ⅰ》(HistoiredelaSociétédesMissions-ÉtrangèresⅠ),Paris1894,页470。
(12)《大清仁宗皇帝实录》,Hsingking1937,ch.144,f.10.
(13)VirgilePinot:《中国对法国哲学思想形成的影响》(LaChineetlaformationdel’espritphilosophiqueenFrance1640-1740),页189—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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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成文法典时代:从摩西到耶稣的出现
#3.福音的法律:从基督到现世
#因为那时在欧洲人们普遍认为,唯一的、真实的、关于人类历史的最早记录只有在《旧约》中可以被找到,所以宗教史和世俗史中有关人类最早的记录应该是一致的。根据《旧约》,又将人类历史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世界创立之时,即从第一个人诞生之时到大洪水到来;第二阶段则是大洪水之后,由诺亚(Noach)和他的三个儿子闪(Sem)、含(Cham)、雅弗(Japhet)开创的。据此所有的人都是来自诺亚和亚当(Adam),并且在巴比伦语言混乱之后到世界的各个角落里落户生根(《创世纪11·1-9》)。(14)
#直到此时,欧洲学术界一直保持着此种统一的意见。但是当人们尝试着去寻找《创世记》中记录的诸事件[如创世、圣经中语言的混乱,亚伯拉罕(Abraham)的召叫,尤其是大洪水]所出现的准确历史年代的时候,问题就随之产生了,因为在《旧约》的几个译本中出现了不同的日期。根据希伯来文版本(Masoretentext),大洪水发生在创世后的第1656年;而撒马利亚人的《摩西五经》(SamaritanischerPentateuch)则认为这两件事之间间隔的时间是1307年;《圣经七十士译本》(Septuaginta)却认为二者之间的间隔约为2242年、2262年或2256年。其中被学术界普遍接受的是以《Vulgata圣经》为基础的推测:即世界是在公元前4000年被创造的,大洪水发生在公元前2348年。(15)
#当16世纪和17世纪初一些关于中国历史的不甚准确的信息首次被传到欧洲时,人们并没有立刻就认识到其中所存在的问题,(16)尽管这些只言片语的信息实际上已经预示了将来可能出现的难题。
#西班牙籍奥古斯丁会士门多萨(JuanGonçales)(17)在1585年是这样描述古老中国的历史年代的:“这个国度是如此之古老,不得不相信,这片土地上最早的居民应该是诺亚的子孙。”他认为中国起源于公元前2550年或2600年,这个时间很明显是在大洪水之前。(18)
〈〈(14)VanKley,EdwinJ.: “Europe’s‘Discovery’ofChinaandtheWritingoftheWorldHistory”TheAmericanHistoricalReview76(NewYork1971),P.359.
(15)VanKley,pp.360—361.
(16)VanKley,p.362.
(17)门多萨(JuanGonçalesdeMendoza),1543年生于西班牙的TorrecilladeCameros,1563年加入奥古斯丁会。1580年他受命将菲利普二世(PhilippsⅡ.)的一封信函递交给中国的皇帝,但是没有成功。1582年返回罗马,在那里完成了他的作品《中华大帝国史》(Historiadelascasas…degranreynodelaChina),卒于1618年2月14日。参见StreitⅣ,页533。
(18)Pinot,页194,他写的是:“诺亚的侄子和孙子”,这里很可能是一个翻译上的错误。〉〉